RaInSpace

完成马赛克DIY之后，唐杰勋又忙着添购家具，有时候他太累了，索性就睡在对面，所以我和他越来越少碰到面。

我今天下午有一个面试，回家的时候见到他家大门开着，忍不住走过去看看他在做什么，结果发现客厅中央摆了一架平台式钢琴，我顿时眼前一亮。

唐杰勋坐在沙发上全神贯注地盯着手机屏幕，压根儿没发现我来了。

“你在看什么？”我突然出声，吓了他一大跳。

“你什么时候来的？”他表情不太自然地问我，同时把手机塞进裤袋里。

我狐疑地望着他的动作，心不禁一沉。

会对着手机发呆的人，十之八九是恋爱了。如果唐杰勋真的谈恋爱了，我和他会变成什么样子呢？事实上，最近我和他的生活越来越没有交集了。

“女人，你又去面试吗？”

我点头，“我刚去阿龙的公司面试回来……”

“阿龙的公司？”他挑眉，“那不就是言凯的公司吗？”

我点头，“他们刚好有一个适合我的职位，是阿龙帮我引荐的。”

他听了似乎不太高兴，看了我一眼，欲言又止。

我像做错事一样，想也没想就脱口而出：“你不要误会，我绝对不是因为想靠近言凯了才去他们公司面试的！我和他也不是在同一个楼层工作……”讲到这里，我忽然打住，意识到自己的反应很唐突。他又不是我男朋友，我干嘛急着跟他解释？

我尴尬地抿抿嘴，假装若无其事地走到钢琴前面，赶紧转换话题，“咦，原来你会弹钢琴啊！”

唐杰勋点点头，“我妈是个钢琴老师，所以大姐和我还是个小不点的时候，我们就已经开始学钢琴了！”他一边说一边比了个到他膝盖的高度。

我幻想他吸着奶嘴弹钢琴的模样，忍不住扬起嘴角。

“你笑什么？”他莫名奇妙地瞅着我。

“没什么。”我摇摇头，把琴罩掀开，“今天刚买的吗？”

“嗯。”

“可不可以借我弹一下？”

“可以啊！”

我搓搓手，用两根食指开始了本世纪最令人叹为观止的演奏……

“停停停！难听死了！”唯一的听众很给我面子地听了两分钟，终于招架不住地猛喊停。

“真的很难听吗？”抱歉，本小姐没什么自知之明。

“嗯……”他想了想，“很有个人‘疯’格。”

我睨他，“别以为我听不出是‘疯人’的‘疯’……”

他咧开嘴。

我想了想，接下去说：“没关系，我不介意对牛弹琴……”

他一副气得快要吐血的样子，“是班门弄斧才对吧？让你瞧瞧什么叫做高手……”说着就卷起袖子坐到我身旁，在琴键上弹出一串轻快的音符，然后得意地望着我，“怎么样？”

“嗯……你弹《RIGHT HERE WAITING》给我听听！”

他挑眉，“你喜欢这首歌？”

我点头，“这首歌用钢琴演奏很好听。”

“我不太熟这首曲子，要看琴谱。”他找出一本琴谱，双手在琴键上动了起来。

我偷偷望着他的侧脸，心底隐约浮现很想靠近他但又不敢靠近的感觉，我好想就这样一直待在他的身边。

曲毕，我拍拍手，觉得意犹未尽，“再弹一首给我听！”

他白我一眼，“钟曼晴，你以为这是点歌节目吗？”

我沉下脸，“要是我自己会弹的话，我就不用叫你弹给我听了！”

他莞尔，接着再弹了一首节奏很快的《大黄蜂飞行》。

楼上忽然传来开窗子的声音，“这位朋友，我儿子明天要考试，你可不可以不要弹这种乱七八糟的曲子？”

我和唐杰勋面面相觑，忍不住哈哈大笑。

“幸亏我设计了一间隔音房作为琴室。”他庆幸道。

我盯着他，“唐杰勋，你钢琴考了几级？”

“8级。”

“小提琴呢？”

“我不会。”

“吉他呢？”

他哭笑不得，“你不会以为我什么都会吧？”

“我还是先问清楚比较好，免得你下次又吓我一跳。”

“我什么时候吓过你？”他纳闷。

“噢……多到我都忘了次数了！”我没好气地回答。

在路上遇到的陌生男子刚好要住进我们家；骑小绵羊的人竟然有一辆PORSCHE；我原本还在担心不晓得会搬到哪的人竟然只搬去我们家对面，而且他还是个钢琴8级的家伙！

我噘起嘴，“唐杰勋，有什么事情是你做不到，而且还会被人笑的？”

他点头，“有啊！我唱歌很难听……”

“真的吗？”我眼前一亮，“唱来听听！”

他沉下脸，“你干嘛一副很高兴的样子？”

我傻笑着，没有回答。

上次他撞到电线杆、跳上沙发和被餐厅玻璃门夹到的表情，我到现在还记得。仿佛只要看见他手足无措的样子，我心里就会忍不住想：啊，有这家伙在真好！

唐杰勋瞟了我一眼，缓缓开口，“其实，我小时候的梦想不是当室内设计师，而是当钢琴家。”

“真的吗？”我看着他，“那为什么后来又放弃了？”

他想了想，“在马来西亚，要成为一名钢琴家是不可能的事，所以我必须到欧洲国家发展。古典音乐界是讲求才华和名气的，要出名就得不停到处奔波参加比赛，一刻也不能放松。而且，为了确保自己不断进步，一天要练好几个小时。我没那个耐性，也不喜欢比赛的气氛，所以就放弃了！”

我点点头，“你怎么看都不像是个会乖乖待在家里练琴的人。”

“对啊！”他笑，“像安璇的个性就比较适合。”

我愣了愣。他提到安璇的时候，笑容似乎特别灿烂。

“唐杰勋，你知道吗……我小时候很想学钢琴，很可惜家里负担不起。我以为长大以后自己有能力赚钱就可以学钢琴了，现在才渐渐明白，有些事情并不是长大就能够做到的。”

他撑着下巴看我，“反正你现在很空闲，不如我教你弹钢琴吧！”

“真的吗？”我又惊又喜。

他点点头，“不收学费，名额有限，请尽早报名！”

“名额有限？”我纳闷。

“对……”他眨眨眼，“只限……一名！”

我不禁莞尔。

“喂，女人，你要做好心理准备。基本上像你这么老了才学钢琴要吃很多苦头，你完全没接触过钢琴，所以要先克服手指灵活度和手型大小的问题。开始的时候不要急，慢慢来，先做一些手部运动吧！”

“吓？还要做运动哦！”

“对啊！像这样……”他当场捉住我的手示范给我看，“弹钢琴的时候手指要使力，不做一些手部按摩的话会拉伤的……”

我不由得瞪大了眼看着他的动作，突然有种心怦怦跳的感觉。

他一点都不觉得有问题，转眼间已经帮我揉完了十只手指头的关节，“明白了吗？明天再教你正确的坐姿……”

“明天？”我吃惊地张着嘴。

“对啊！每天练半个小时，以后再增加到一个小时……”

“啊？每天都要练习？”那不就表示我又可以天天见到他了吗？

他皱起眉头，“你眼睛瞪那么大干什么？别告诉我你已经开始打退堂鼓了！你慢了人家二十几年，要比别人努力多一点！”

奇怪，我怎么有一种自己在做梦，只能任由梦境发展，完全身不由己的感觉？我茫然地眨了眨眼。回过神的时候，刚好听见那家伙说了一句，“就这么决定了！”

我当时的心情，竟然有种失而复得的释然。我还以为，已经没有什么东西能够将我和他联系在一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