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傍晚在家的时候，我总是习惯坐在阳台喝咖啡。

我们家的阳台斜对着西方，能看见夕阳。每天傍晚，整间屋子都会被染上橙红色……

我无聊地望着天空，连听见开门声也懒得回头看看是谁回来了。

 

“喂，不用上课吗？”阿辉把书包丢在一旁，走到阳台。

“今天没课。”我看了他一眼，淡淡地回答。

“干嘛扮酷啊？谁得罪了你啊？”

我摇摇头。

“茜云，你最近好像很不开心，是不是李翰飞那家伙欺负你呀？”

“嗯？”我回过神，忙否认，“没有啦！”

“为什么你和李翰飞还是没有进展？”

“我干嘛非要和他有‘进展’不可啊？”

“他上次主动接你放学，甚至还叫你西云，摆明是不想和别人一样称呼你，你不要告诉我你不懂是什么意思。”

我苦笑，“这东西还是顺其自然吧！”

“其实，我们都看到了李翰飞的努力，倒是你，怎么还是不能开窍呀？”

“我还不确定自己是不是真的喜欢他……”

“真是废话！如果你不喜欢他，就用不着那么烦恼了！你是自卑感作祟，自认配不起他那种才华横溢的大帅哥吧！”阿辉边说边指着我的鼻尖，一针见血。

我没有反驳的余地。

我想，如果是别人，说不定早就因为我那“谢绝追求”的态度而却步了。

我用来对付刘尚风的方法在李翰飞身上根本无法奏效，因为他是不同的……他的爱，是霸道的爱，他不会因为我的退缩而止步。每一次，他都会用他自己的方法来打垮我筑起的围墙，逼我去面对自己的心……

回到房里，我拿出手机打简讯给李翰飞。明天就是摄影展了，这些日子刘尚风都忙得不见踪影，只是偶尔打电话跟我说几句废话解解压，我没多少机会得知李翰飞的消息。有好几次我忍不住对着他的手机号码发呆，却怎么也鼓不起勇气打电话给他。前几天去帮小优设计橱窗摆设，小优兴致勃勃地告诉我，她很高兴看到李翰飞脸上又有了光彩，我才稍微放下心。

“还在生气吗？如果明天不想见到我，我就不会出现。无论如何，我知道你一定行的！祝你成功！” 

送出简讯后，我静静地坐着等待他的回复。不久，手机果然响起了收到简讯的旋律。

“如果你明天不出现，就别怪我直接去你家把你拐出来！”

哇咧！

我瞪大了眼，喃喃自语，“哪有人这样霸道的啊？！”

不过既然他这么说，就表示已经原谅我了！

呵……

我抱着枕头，忍不住轻声欢呼。

托李翰飞和刘尚风的福，我们全家总动员，浩浩荡荡地来到了展览厅。我早就跟他们约法三章，既然要来就不准带着有色的眼光看我。

我一进展览厅便走向人潮最多的地方，因为人家说人多的地方就一定有好东西看嘛！果不其然，我看见了一幅很动人的照片。

照片里的小女孩拿着破旧的小碗在喂小弟弟吃稀饭，背景是一片荒凉的田野。从小女孩的神情看得出她肚子也很饿，可是她还是宁愿自己挨饿，让弟弟吃饱。摄影师巧妙地捕捉到小女孩眼神中的矛盾，和小弟弟脸上既天真又满足的笑容形成强烈对比，奇妙的是，这种画面竟出奇地详和。我忍不住好奇照片是谁拍的，一看之下，是李翰飞。

这时候，耳边正好传来李翰飞的声音，他在说英语。我循声找到他的所在位置，看见他西装笔挺，正在和一位外国人聊天。

欸，难道他就是那位教授？

李翰飞脸上展现难得一见的灿烂笑容，让我不禁好奇他们在谈些什么，赶紧竖起耳朵偷听。

“茜云，这里太远，听不清楚啦！”

我吓了一跳，这才发现丝婷他们全都盯着我。“你们……跟着我干嘛？”

“谁跟着你啦？我们刚巧也对这幅照片感兴趣好不好？”阿辉没好气地回答我。

“是啦！是啦！”我翻翻白眼，随便指了一个方向，“我往这边走，你们别再跟着我了！”

“走就走啦！神经兮兮的。”大伙儿一鼻孔出气。

我鼓着腮帮子，回头却和别人撞个满怀。

“对不起！”我抚着头，不管是不是自己的错，先道歉再说。

“茜云，你干嘛冒冒失失的？来了也不会说一声……”

我抬头看见穿着西装的刘尚风，哇～～帅呆了！“我才刚到一会儿，再说人这么多，叫我怎么找你嘛？”

“哇哩咧！茜云，你认识他哦？！”我身后的一班人在鬼叫着。

刘尚风闻言好奇地望着他们，“欸？阿辉，你也来了！”

“啊咧～～阿辉，你也认识他哦？！”那班人叫得更大声，“难道～～他就是传说中的刘尚风？！”

我冷汗直冒，伸手拉拉刘尚风的衣袖，“跟你介绍……我的室友。”

“嗨，你们好！”他立刻大方地打招呼。

我脑中灵光一闪，贼头贼脑地低声对他说：“是不是都长得很标致？你喜欢哪一个尽管说，我一定帮你！”

“你……帮我？”他似笑非笑，眼中闪烁着亮光，似乎心动了。

“那当然！”我对他眨眨眼。

“我是茜云的男朋友，请多多指教！”刘尚风突然冒出惊人的话。

原本还在笑着的众人倏然住口，瞪大了眼直瞅着我俩。

我一愣，赶紧否认，“不是！他只是我的好朋友……”想想觉得不妥，再加上一句：“也是李翰飞的好朋友……”

我回头忍不住责备他，“不要跟他们开这种玩笑，他们会当真的！”

“让他们知道也无妨啊！”他暧昧地搂着我的肩膀，简直是越描越黑。

我气得直跳脚，“走开，不跟你玩了！”

“干嘛？”他嘻嘻笑，典型的刘尚风作风。

我大力扳开他的手，跳得老远。

“茜云，你什么时候来的？”李翰飞的声音在我耳边响起。

我惊魂未定，一时之间不晓得该说些什么，居然没头没脑地指着刚才那幅照片对他说：“我……我很喜欢那幅照片。”

“是吗？”他抿嘴一笑，露出浅浅的酒窝。

“你拍得很好！”

还有，你穿西装比刘尚风还好看！

我偷偷在心里加上一句。

“谢谢。”他礼貌地回答，虽然没露出任何开心的表情，但是不知道为什么，我可以感觉到他很高兴听见我的赞美。

“你是怎么拍到这张照片的？”

“到乡下找灵感的时候偶然间拍到的。”他淡淡地回答。

我盯着偌大的照片，不禁陷入沉思。

会拍这一类照片的，大概有两种人。一种是想藉此唤起社会良知的人，而另一种，就是深懂这类照片可以感动人心，纯粹只想利用它来博取同情票的人。我当然不希望李翰飞是后者，而且照片旁的说明栏有详细注明了地址，证明他是想让有心人能够伸出援手。

“呃……你只是拍下这一幕就走了吗？”我还是忍不住想证实他不是那种只顾取材而忽视道德的人。

李翰飞板起了脸，“夏茜云，如果我没猜错的话，你正在怀疑我是没有同情心的冷血动物……”

我一愣。

“吓到你了?”他突然扑哧一声笑了，接着压低声音在我耳边说：“我把身上的钱都给了小女孩的父母，要他们买些好吃的东西给孩子吃，我还答应小妹妹摄影展之后请她吃大餐呢！”

原来他是假装生气来唬我……

我松了一口气，“真的吗？”

“干嘛要骗你？你要不要跟我一起去证实一下？”

“呵呵呵，不必这么认真啦！”

他皱起了眉头，“又是这种态度……”

“什么态度？”

“划清界限啊！”

我耸耸肩，“随便你怎么想。”

总之今天我不想跟他斗嘴就是了。

他笑了，没再反驳。看来他跟我还算有点默契。

“刚才和你谈话的那位先生是……”

“我以前的教授。”

我猜的没错！

“他有给你意见吗？”

他眼底闪着耀眼的异彩，“他说我一直在进步，还有……”

“还有什么？”我忍不住催促道。

“他要收回以前对我的批评……”

“真的吗？”我由衷地为他感到高兴。

“你好像很开心……”他歪着头打量我。

我抬高下巴，“不行吗？”

他耸耸肩，不置可否。

我们会心一笑。

“咳！”刘尚风似乎不甘被冷落，故意在旁边咳嗽。“茜云，为什么我没听到你对我的赞美？”

“喔……”我拍拍额头，“我只顾着说话，都忘了看照片了！”

他们两个同时翻翻白眼，“拿你没办法！”

“跟我来！”刘尚风把我拉到一幅照片前。

我看了不禁皱眉，“这是……”

“你的背影！”

“哇咧！”我像看到怪物一样地看他。

“SURPRISE！”他得意洋洋。

“什么时候偷拍的？”我恶狠狠地瞪他。

他耸耸肩，“忘记了！”

哼！什么人就跟什么人在一起，刘尚风简直跟李翰飞没两样。想到这里，眼角正好瞄到李翰飞在旁边一派淡定地微笑，看来他早已经知道刘尚风拍了这幅照片。

我噘起嘴，“一个两个都把我当小丑来拍哦！”言外之意顺便跟李翰飞算旧帐。

“不是小丑，是模特儿。”刘尚风还不知死活地纠正我。

身旁的人因为听到照片里的人是我而议论纷纷。

“你……唉……算了，算了！”今天是他们重要的日子，我忍……

刘尚风松了一口气，“茜云，我要把这幅照片送给你！”

“不必多礼了！”我摆摆手。

“只有一个女人的背影，都看不懂是什么意思……”有个声音缓缓地传到我耳中。

我们闻言都停下了动作，不约而同看向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站在旁边的小优。

她不以为然地打量着眼前的照片。

“什么？看不懂？”刘尚风的声音不觉高了八度，“看不懂不要紧，那么我来跟你解释吧！”

小优冷眼看他，不置可否。

刘尚风不在意地耸耸肩，也不管别人想不想听就自顾自说起话来，“我要通过这张照片表达的是：这世界上并非每一段情都是两情相悦的，很多时候都是其中一方在追随着另外一方的背影，虽然很无奈，却是一种执着……”

“不错，很有意思！”小优倒是接受了刘尚风的解释。

原来是这样！艺术家就是艺术家……单单只是我的背影就能够扯出这种道理哦！咦，刘尚风是不是在暗示我什么？

想到这里，我眼角又刚好瞄到李翰飞紧绷着脸没入人群中。他干嘛了？刚才不是还好好的吗？

“茜云，你明白了吗？”刘尚风一脸期待地看着我。

“嗯！”我心不在焉地点点头，“你去招待朋友吧！我自己慢慢看。”说完便赶紧走开，免得他又在大庭广众之下对我说那些不用本的肉麻话。

我频频踮起脚尖在人群中找寻着李翰飞的影子，脑中忽然闪过一个念头——我和李翰飞，到底是谁在追随着谁呢？

我好像不知不觉地也开始追随他的影子了……

这时，我刚好看到阿辉他们一伙人往我这边走来，我正要迎上去，却被人一把拉进旁边的休息室。定睛一看，又是刘尚风那家伙。“你干嘛啦？！”

“嘘！”他作势要我安静，低声在我耳边说：“不要让别人发现我们在这里……”

“为什么？”我不解。

“我有话要跟你说。”

“什么话那么神秘？”我好奇。

他注视着我，却不答腔。

“刘尚风，你怎么了……”我莫名地感到不安。

“茜云，你知不知道我拍那张照片的时候有什么感觉？”他异常正经，脸上没了一贯的嬉皮笑脸。

我茫然地看着他。

“我在想，我是不是注定要看着你的背影，目送你一步步走向阿飞……”

我目瞪口呆，万万没想到刘尚风竟然会对我说这些话。难不成他是真的喜欢我？

“我……”

“我第一次在照相馆见到你的时候，就发现阿飞看你的眼神很不一样。我明知道他对你有感觉，却还当着他的面要你做我的女朋友，因为……我对你也有感觉……”

我呐呐地看着刘尚风，感到震惊不已。

“有一段时间，阿飞每天都去接你放学，我开始意识到你们之间完全没有我介入的空间，你们在互相吸引……”他苦笑，“在你和我之间，怎么都没有这种化学作用呢？”

“什么化学作用？我看是火药味吧……”我不自然地打着哈哈。

“茜云，你不需要对我隐瞒你心里的感觉……”

“欸？”我硬生生吞下到了嘴边的话，傻傻地看着他。

他凝视着我许久，却突然笑开了，“你一定是被我们两个吓坏了吧？！”

“我……”我只是不明白为什么我会同时遇到两个让我透不过气的人。一个霸道，一个难缠……我想不出还会有谁比他们更恐怖。

“我很遗憾没让你喜欢上我。”刘尚风淡淡地笑着。

我似乎捕捉到他眼中一闪而逝的认真。

我开始懂了……刘尚风是个外表看似轻佻，其实深藏不露的人。

“你说我该不该庆幸没喜欢上你？”我故意气他。

他翻翻白眼，“欸，你是不是真的和小优一样看不懂那张照片？”

“起初是有点看不懂……不过经你一解释就看懂啦！”

他苦笑，“人家说‘心有灵犀一点通’，你和我果然是点不通……”

“呵……”

“看来我还是比较适合当你的‘红颜知己’，等哪天你看厌了酷男李翰飞，回头还有一个帅帅的型男刘尚风做后备。”他挤眉弄眼的，又恢复一脸的不正经。

我被他逗笑了，“什么跟什么啦！”

原本还以为他认真起来也有吸引人的一面，没想到难得出现的感动画面瞬间又被他搞砸了。

他微笑着，张开双手，“茜云，可不可以来个朋友式的拥抱？”

虽然我之前总是不给他面子，也不敢领教他那一套缠功。但是，坦白说，认识刘尚风这样一个好朋友，感觉还是很不错的。

“可以啊！”我大方地回抱他。

“阿风，那些……”李翰飞突然开门进来，刚好撞见这一幕。

他的脸色瞬间刷白。

“阿飞！其实……”刘尚风开口想解释。

“对不起，当我没进来过！”他说完立刻关上门，留下我和刘尚风无言以对。

这到底是什么玩笑？我原本打算从今天开始慢慢接受李翰飞，碰巧又有机会和刘尚风说清楚了，本来一切都好好的，干嘛要让他撞见我们“暧昧不明”的拥抱？

“我去找他解释清楚！”刘尚风说完就追出去了。

我踌躇了一会儿，决定跟出去看看。

才跨出门口一步，小优就出现在我面前，“发生了什么事？”

“我……你哥他……”我不知道该从哪儿说起。“先找到他们再说！”

结果找到他们的时候，他们两个居然在另外一间休息室里打架！

“哇！你们干嘛打架？”

“他竟然叫我不用解释，因为他没兴趣知道我和你之间的关系，还叫我不要自作聪明把你让给他……听起来我好像变成了笨蛋！”刘尚风喘着气回答我。“不在乎干嘛还要生气？”

李翰飞则不说话，只是静静站着喘气。

“笨蛋！”我气得几乎说不出话。“要打架也要看看今天是什么日子啊！”

还好只是一点小伤，两个大男人如果打得脸青鼻肿，待会儿要怎么出去见人？

小优找来了药箱，忙着帮刘尚风擦药，摆明要我去帮李翰飞。

我拿了药水走过去，塞进他手里，“干嘛要打架？”

“是我先出手打他的。”刘尚风在一旁帮他解释。

我闻言瞅着刘尚风，“他不听你解释就算了，何必大打出手？”接着把视线调回李翰飞身上，“那你为什么要回手？我最讨厌使用暴力的人！”

他默默看着我。

我腾出手拿棉花，然后又从他手中取回药水。

他板着脸看我把药水倒在棉花上。

小优拖着已经擦好药的刘尚风出去了。

我缓缓开口，“你们不必为我打架……”

我不想看到两个好朋友因为我而反目。

他抬起头，“我为刚才的事道歉，可是无论如何，你都应该让我知道你喜欢的是谁……你知道我无法漠视你和阿风在一起的画面……”

“我现在暂时不想谈感情的事，只想专心应付考试……”

“你是在拒绝我吗？”他说话时牵动了嘴角的伤，痛得皱起眉头。

我用棉花擦了擦他的伤口，“对于你，我不确定自己是否能回应一样多的感情……我承认是我自己缺乏安全感……”

“你对我没有安全感？”他皱眉。

“也许是我习惯想太多，所以才会没有安全感吧！”

“你……是不是喜欢阿风？”

我下意识摇摇头，“刘尚风刚才已经和我说明白，我们要做好朋友，所以那只是朋友之间的拥抱，没有别的意思。”

他叹了一口气，“茜云，我本来以为阿风是在说着玩，不是真的喜欢你，可是他这一次好像是真心的，所以我希望你也不要忽视自己真正的感受……”

我苦笑，不想告诉他其实我心里只在意他一个，“你和我，我和刘尚风，都是好朋友！”

我的话似乎激怒了他，他垂眼，脸上有着不容质疑的坚定，“我先告诉你，我从来都没有同意过我和你只是好朋友。”

我一愣，“什么意思？”

他不回答，转身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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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来，除了小优和我之外，所有不知情的人都被李翰飞和刘尚风那股王不见王的气势唬得一愣愣的。

离开了展览厅，我和李翰飞没有再见面。小优知道我要考试，所以叫我暂时不用去帮她设计橱窗，我又恢复了没有李翰飞的日子。可是，真的是这样吗？事实上我根本没办法当作什么事都没发生过。我更没办法当作没认识过李翰飞这个人。

 

By RaInSpace

大将出版社授权连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