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唐杰勋搬家的日子越来越靠近,我也开始到阿龙的公司上班,一切仿佛意味着新的阶段即将开始。
他搬家的那个周末,我刚好要回公司加班。
“对不起,有一份很重要的文件要马上处理……”我难过地对他说。
他朝我露出微笑,“没关系,下午的聚会你可别忘了。”
我默默望着他的侧脸,有股悲伤的感觉一直在胸口翻搅着。我很清楚,虽然他家离我们家只有几步之遥,但是从今天开始,我再也不能像以前一样随时都能见到他了。
虽然人在公司,但我却怎么也定不下心工作,只要想到唐杰勋在某个地方做着某件事,而我却不能参与,心里就会异常地牵挂。
下午大家约好了在Miracle为唐杰勋庆祝,我忙完工作回家,阿龙和怡霏已经先出门了。我不由自主地走到唐杰勋的房门口,失神地望着空无一物的房间,冷不防身后传来唐杰勋的声音:“女人,你在发什么呆?”
我反射性地回头,看见他站在玄关望着我,“唐杰勋,你怎么还在这里?”他这个时候应该不在家才对,而且更不应该出现在我们家。
他淡淡地笑着,“因为等了很久都没见到你,所以偷溜出来看你回来了没。”
听到这句话,我没来由地鼻头一酸。在人群中一向没有存在感的我,第一次有了被重视的感觉。
我一向很容易被别人忽略,所以经常会发生“一大班朋友去唱K,结果大家却忘了叫我一起去”这种事。甚至还试过同事一起叫外卖,结果东西送来了才发现少算我那份。因此我很好奇,如果有一天我突然失踪了,身边的人要经过多少天才会发现……
“女人。”唐杰勋叫了我一声。
我回过神,看见他眼里闪过一丝笑意,不由得皱眉,“干嘛?”
他吸一口气,缓缓开口:“我们的关系就到此为止了……”
我的心跳漏了一拍,“我跟你是什么关系?”
“同居的关系啊!”他理所当然地回答。
“什么嘛!”我无名火冒三丈,“限你五秒之内滚出我的视线!”
他撇撇嘴,“你以为我是球吗?”
“对,混球!”我回答。
他扑嗤一声笑出来,“接得还真顺口!”
我想到前一阵子那段“肥肉粽”的对话,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彼此彼此。”
他大概也想到了同一件事,对我露出会心一笑。
我盯着他,忍不住在心里叹了一口气。
唐杰勋,原来跟你拌嘴是会上瘾的啊!
“女人,你还不快点准备出门,大家还在等我们呢!”他开口提醒我。
“啊!”我大叫了一声,忽然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你把阿龙、怡霏和你姐三个人留在Miracle,然后一个人偷偷跑出来吗?”
他点点头,“还有安璇。”
“糟了!他们会不会以为你是偷溜出来找我的?”
“什么‘以为’?这本来就是事实。”唐杰勋白了我一眼。
我想了想,脑中突然闪过一个念头,“我知道了!等一下你先进去,我十分钟之后才出现,这样他们就不会怀疑你了!”
他用一种令人费解的懊恼眼神瞟了我一眼,“女人,比起‘结果’,你就不会先想到‘动机’吗?”
我茫然地眨眨眼。什么意思?
~~~~~~~~~~~~~~~~~~~~~~~~~~~~~~~~~~~~~~~~~~~~~~~~~~~~~~~~~~~~~~~~~~~~~~~~~~~~~~~~~~~~~
不对劲,真得很不对劲!那家伙才搬出去几天,我居然已经开始想“以后要用什么借口跟他见面”了!
我赶紧对着镜子自我催眠,“我不喜欢唐杰勋,我不喜欢唐杰勋……”
到底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我被言凯拒绝的那天吗?还是更久以前?或者是他把我当粽子裹进雨衣的那天,还是他陪我去车站接阿远的那天?不会是情人节那天吧?难道是因为我生日那天他帮我吃蛋糕,我不小心感动了一下下就变成这样了?搞不好是停电那天开始的,要不然就是我们单独在家喝咖啡那天了——怎么好像都不是?别告诉我他第一次出现买凉鞋给我的那天,我就喜欢上他了!
手机突然响了,我拿起来一看,竟然是唐杰勋打来的。
“钟曼晴。”他的声音听起来很严肃。
“什么事?”
“你有五天没练琴了,你这家伙怎么只有三分钟热度?”
“对噢!”这不就是最好的借口吗?我像发现新大陆般,声量瞬间提高,“以后我还能去你家练琴吗?”
“要不然你想把我的钢琴扛回你家吗?”他反问我。
“好吧!那我明天……”
“现在就过来!”他打断我的话。
“现在?”我瞄了一眼时钟,已经是晚上十一点。
“对,倒数计时五分钟……”
“哇咧,五分钟?我就算是用变的,也得花点时间念咒语吧?”
电话那头传来唐杰勋冷冷的声音:“你嫌五分钟太长是不是?”显然没有商量的余地。
我以最快的速度赶到对面公寓,有点困惑地问来开门的唐杰勋:“这个时候练琴不会被骂吗?”
“现在几点了?”他一面开门一面转头看时钟,“啊,原来已经十一点多……这么迟了应该不能弹钢琴吧?”
我瞪他,“明明是你叫我过来的,不要一副事不关己的语气!”
他抱歉地笑着,“既然来了,喝杯茶才走吧!”
“我才不要在三更半夜踏进单身男人的地盘咧!”我脱口而出,立刻又意识到自己也是明知道很迟了却还要跑过来,说这句话不是在自相矛盾吗?
唐杰勋摊开双手,“我们又不是没同居过。”
我瞟了他一眼,“你不要有事没事就说我跟你同居,别的男人听了,谁还敢来追我?”
他收起笑容,一脸正经地开口:“进来坐一会儿吧!你是第一位来访的客人,不要不给我面子。”说得好像我拒绝了就很过分似的。
我犹豫了一下,他立刻接下去说:“进来吧!我泡了奶茶。”
我跟在他后头走进屋里,茶几上果然放着两杯奶茶。
我想想觉得纳闷,“唐杰勋,你家怎么会有奶茶?”
“我去超市买的!”他答非所问。
“我不是问那个,你不是说你不喜欢喝奶茶吗?”
他想了想,露出耐人寻味的笑容,“你想知道我为什么会买泡奶茶的材料吗?”
“为什么?”我本能地问道。
“因为……搬家的时候,我不小心把你的三合一奶茶全都丢掉了。”
“啊!”我惊讶地眨着眼睛,“什么叫不小心?”
他耸耸肩,一脸的无辜,“我一边收拾一边丢,也不知道什么时候丢掉的……”
我吸了一口气,“不知道什么时候丢掉的?”
“呵……”他眨眨眼,露出天真无邪的笑容,“所以,以后你来我家练琴的时候,我会负责泡奶茶给你喝。”
我瞟了他一眼,拿起奶茶喝了一口,“咦,怎么比我泡的好喝?”
他没好气地睨了我一眼,“我是用红茶加牛奶和白糖泡出来的,味道当然不一样!你啊……以后不要再喝三合一奶茶了,对自己喜欢的东西,要求要高一点!”他说话的语气像在提醒着即将各自生活的朋友:你啊……以后要多照顾身体,你啊……以后不要这样那样的。
我不禁抬头望着他,瞬间意识到两个人住在一起和不住在一起的差别——从今以后,我们将各过各的,对方在家里用什么、吃什么、做什么,我们不但看不到,也没有立场过问了。
接下来我们便陷入一阵尴尬的沉默。我和他以前也常常两个人单独在家,可是不知道为什么,地点换成了他家,感觉却很别扭。难道这也是因为立场变了吗?
我不经意地瞄了一眼时钟,“啊!快十二点了,我要回家了。”
唐杰勋听了不禁失笑,“你以为你是灰姑娘吗?”
我撇撇嘴,“我是灰姑娘的话,那你不就是王子了吗?”
我们两个同时愣了一下,有种微妙的感觉在蔓延……
“啊!我的南瓜车在等我了……”我将计就计,索性顺着灰姑娘的故事情节发展——赶快逃回家去也!
王子……哦不,唐杰勋很快地反应过来,马上帮我开门,“呃……晚安!”
“晚安!”我假装若无其事地笑着,立刻转身跑回家。
吼,连那种话也说得出来,我到底在干嘛?
~~~~~~~~~~~~~~~~~~~~~~~~~~~~~~~~~~~~~~~~~~~~~~~~~~~~~~~~~~~~~~~~~~~~~~~~~~~~~~~~~~~~~
没想到我才刚和唐杰勋约好每天要到他家练琴,接下来的日子却天天加班,有时候还得把做不完的工作带回家做。我给他的简讯从“今天要加班”、“今天又要加班”,慢慢进化成“我这个星期连周末都要加班”。
然后,有一天我忽然听见唐杰勋家传出陌生的钢琴声。也许是女人的直觉吧,我只凭琴声和曲子的类别就立刻分辨出弹琴的人不是唐杰勋。
唐杰勋是个很奇怪的人,他家虽然摆着一台钢琴,但是他并不常弹,偶尔兴致来了,也只会弹一曲。然而,那陌生的琴声已经持续两天。
怎么办?我真的很想知道那个人是谁。
去跟他借酱油吧!呃,不像我的风格……
出去倒垃圾?呃,有点刻意……
算了啦!干脆跟他说我现在很得空,可以练琴了!
钟曼晴,你可以再白痴一点,人家正在弹琴,你突然跑去说你也要弹,不是摆明了要打扰人家吗?
结果,我还是什么事都没做。
就这样又过了几天,我在楼下遇到了安璇。
也许是看到我惊讶的表情,安璇很自然地解释道:“我下个月有比赛,老师建议我来找Jack研究一些技巧……”她顿了顿,又补充了一句:“我以前是他妈妈的学生。”
“噢……”我点点头。唐杰勋说过,他妈妈是钢琴老师。
也就是说,那个弹琴的人是安璇。
我心里有一团莫名的怒火在燃烧。安璇离开后,我当下立刻拿出手机打电话给唐杰勋。
“咦?女人,你今天有空了吗?”他劈头就问。
我迟疑了一下,缓缓开口:“唐杰勋,听说你最近在忙着陪安璇准备比赛,反正我也很忙,我看我暂时不要学钢琴好了。”
“‘忙着’那两个字是你自己加上去的。我的确在陪安璇练习,但我没说我很忙。”他习惯性地挑我的语病。
我叹了一口气,“好吧!是我,我很忙。”
“我正想问你,你最近为什么都在加班?工作是不是很不顺利?是不是被人欺负了?”
我沉默了一会儿,欲言又止,“嗯……”
虽然还不致于被人欺负,但是大企业的人际关系确实有点复杂。还有,工作永远都是一大堆,压得我透不过气来。然而,心里的郁闷不仅仅是因为工作上的压力,还包括了对某个人的嫉妒……不,那不是嫉妒,是比嫉妒更严重的吃醋。
“女人,我现在不能像以前一样天天看到你,所以不管你身上发生了什么事情,除非你愿意告诉我,否则我是不会知道的。”
我下意识地点点头。就像他所说的一样,我们的距离已经因为那扇门而变得越来越远了。
唐杰勋顿了顿,接下去说:“好吧!言归正传,你真的不要学钢琴了吗?”
“嗯,暂时先这样了。”
“有空的时候,偶尔过来弹一下吧!”
“嗯。”
就这样,我切断了我和他之间唯一的交集。于是,我们开始过着没有对方的生活。
~~~~~~~~~~~~~~~~~~~~~~~~~~~~~~~~~~~~~~~~~~~~~~~~~~~~~~~~~~~~~~~~~~~~~~~~~~~~~~~~~~~~~
又是一个加班的晚上,我像往常一样停下脚步望了一眼唐杰勋的窗口,灯还亮着,看样子应该还没睡吧!他最近好像都在熬夜。
我叹了一口气,拿出钥匙开门。
洗完澡进房,手机刚好响了,是唐杰勋。
“女人,现在都几点了,你怎么才刚回来?”
“住在对面的先生,你干嘛管我什么时候回家?”
“我本来不想管的,可是你开门的声音吵醒我了!”
“咦,我以为你还没睡,你书房的灯不是还开着吗?”
“原来你偷看我家了。”
“我是不小心看到的……”我狼狈地回答。
“这么晚了,你坐计程车回来的吗?”
“嗯……”我下意识想对他撒谎,犹豫了片刻,最后还是照实回答:“言凯送我回来的……”
“噢……是吗?”他简短地应了一句。
我看不到他的表情,也听不出他话里的情绪。我真想告诉他,言凯不是天天都送我回来,只是今天刚好遇到,就只有这么一次而已。
“以后回家迟了可以打电话给我,我去接你。”他又说道,语气依旧平淡。
其实,我是希望他很生气地骂我:“还敢说你不是因为言凯进去那家公司的!”就像以前一样,毫不掩饰地反对我跟言凯在一起。
我苦笑了一下,“麻烦你不太好啦!”
“你现在是把我当外人看吗?”
“虽然不是外人……”但也不是那种可以依赖他的关系吧?
“怎么说我们也曾经住在一起,没什么不好意思的。”他打断我的话。
我沉默了一会儿,故意转换话题,“对了!唐杰勋,你最近怎么那么迟睡?在熬夜吗?”
“不是……只是在想一件事情。”
“什么事情?”我本能地问道。
“秘密。”
我的心一沉,忍不住嘀咕:“什么事情那么神秘?”
他轻笑了一声,没好气地回答:“喂,女人……很迟了,快睡觉吧!”说完便挂断电话。
我呆了一下,不由自主地跑到窗口偷看对面,他已经关灯睡觉了
留言列表